去年，我鼓起勇氣踏入了紅樓夢的研究世界。
寫這篇，也要有種招得是非的覺悟。
這不是什麼研究成果的發表，只是我這近一年來的感想。
（拜託不要因此來筆戰，上網還筆戰好累啊各位...）
在過去，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的讀者，只是單純地因為喜歡小說裡面的各樣人物，
更喜歡小說裡面的各樣食物和無論物質或精神都精緻富貴的那種生活型態，
所以我就這樣，從國中時代開始當了紅樓夢的讀者。
我很幸運，因為太過於怠惰，所以我不曾努力去尋找紅樓夢的各樣研究來閱讀。
大學的時候開始流行起網路，我曾逛過紅學的討論專板，
看到裡面大家討論起各種版本的紅樓夢，什麼脂評本？什麼程甲本啊？
看到就覺得懶惰，於是就這樣繼續自己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過，沒想到這個懶惰救了我。
余英時先生說得好，沾上紅樓夢，難免都是一陣唇舌攻防，惹得一身腥的感覺。
這一年來我對這句話更有體會。
因為喜愛紅樓夢的人如此之多，而這眾多的讀者就在這些不留心之中，
停留在意見層次，無法進入知識層次，無法進入客觀的研究中，
在網路上，甚至研究文件中拋出了各種充滿成見的文章。
在很多人所喜愛的主流之中，諸如劉心武和蔣勳，
他們對紅樓夢的解讀，我個人不覺得值得讚賞。
就我的看法來說，他們並不比一般讀者高明，
劉心武的東西，看過一點，覺得簡直就嘩眾取寵，於是就讓我擱著了。
很多人從電視劇去認識紅樓夢，這一點我雖不反對，
可是那畢竟是經過演繹的，不是原本的紅樓夢，我個人也著實不能接受。
以很多人推崇的央視版本，對不起，我看到黛玉的選角就看不下去了.....orz
所以我慶幸自己是一個雖然平凡，但是始終跟原著走在一起的讀者。
我也慶幸自己的經歷，讓我多少地瞭解，真正的富貴人家該有的樣貌，
也瞭解一個舊式的價值觀大概會有怎樣的禮節呈現。
因為我很年輕就看了紅樓夢，我沒有帶著太多的偏見，
反倒是直覺地接受了小說裡的價值觀，成為我現實生活中的某些準則。
舉例來說，我小時候雖然喜歡紅樓夢裡的各種人物，
不過心裡頭最覺得堪稱模範的，大概就是襲人了。
這並不是說我的個性很像襲人，而是因為我很想成為像襲人那樣的人。
知我甚久甚深的人或許知道，我自知自己的條件、個性不是最好的，
所以我會看向一個我覺得在我的層次足以成為我的榜樣的人。
結果，這一年來，我發現原來有這麼多人討厭襲人。
我認為襲人溫柔敦厚，知本份，守進退，
結果主流意見竟然以為襲人就是個心機女，告密者，這真是讓我意外萬分。
紅樓夢裡頭似乎也有相當多的主流意見喜歡護衛晴雯。
是的，我也很喜歡晴雯，然而正如我看其他角色一般，
我覺得角色是個個可愛的。
就連趙姨娘這樣一個愛撒潑算計挑撥的角色，我也覺得她是情有可原。
在眾多的人物評價之中，我體會到真正可以用客觀精神看待小說描述的人，原來竟然是如此之少。
大多數的人竟然真的就這樣停在用自己的價值觀對人物和事件進行褒貶。
經典小說往往是真實人生的鏡鑑，
在紅樓夢這種貴族背景，脫胎自個人經歷的成長、度脫的小說更是如此。
因為小說對人生的描劃是在各種細節之中累積，所以細節都很重要。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人往往只挑自己想看的看，
用自己想解釋的方式去解釋。
即使在我開始上課之後，我企圖更客觀持平地去看待小說的內容時，
往往也在同時，發現自己的價值觀動不動就要冒出頭。
課程裡，除了盡量持平，依照文本的各種描述來增加大家對人物和環境的認識之外，
也試圖從神話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等不同的角度切入，
對我來說，因為過去一直浸泡在理工領域裡，算是開拓了新的思考邏輯路線。
不過，對於個人價值觀經常想要先入為主地判斷是非，
這一點依然是在不同觀點中去思考文本時必須先克服的障礙。
小說文本分析的困難在於，這些東西跟我們的生活太相近了，
所以我忍不住聯想起自己的經驗，並企圖解釋這種現象。
但是，不是的，是不是該如此理解一個人，必須依靠整體的描述。
科學的訓練讓我戒慎行走在文本分析，也感覺著文本分析的學術本質。
如果說有什麼相關的作品讓我誠心佩服的，
扣除純粹的學術研究，大概就是高陽的作品了。
我從小學就開始看高陽的書，可是那時候並不喜歡他的故事，
因為霍小玉和李娃的故事被寫得太真實了，對一個小學生來說實在太沈重。
後來讀大學的時候自己默默買了《花魁》，還是對他的筆法一知半解。
直到我開始踏入紅樓夢，《秣稜春》讓我真正體會到這個人對學問的深厚。
我終於體會到這個人在歷史上下過多少功夫，在文章各處描繪和綴補想像的精細。
文字沒有變，改變的是我。
這是我投入之前所不曾想過的收穫。
我很高興我找到一個正確的切入點，然後在裡面得到了自我超越。
這樣的滿足，對我來說是一種難以取代的感受。
雖然這一年我也多了很多白頭髮（炸
儘管如此，我想我還是會繼續下去吧，至少讓我先把台大的ocw聽完 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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