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niculus的部落格

「除了那些美滿的婚姻之外，所有的婚姻都喜歡爭吵，難以維繫，

而那些婚姻會美滿因為其中一人個性消極、順從，允許對方霸道支配，

既然權利只被當作是一個人刻意的防衛，最後低貶、剝削對方，

長此以往，埋怨的一方難免暗藏積怨，且日益膨脹積沙成塔，

表面上仍舊消極、順從，但是婚姻已落入冷淡，

直到最後，和諧的外表底下什麼也沒有，只有冰山。」

「所有的婚姻都不幸福。……婚姻不幸福是正常現象，而不是超乎常理。

因此，不幸的反應是為此感到痛苦、培育痛苦的情緒、

幻想要是結婚的對象是另一個人，婚姻一定會幸福；

因為這種反應將促使一個人做出某些行動和態度，使婚姻更加不幸福，而不是讓婚姻轉好。」

「你必須接受不幸福是正常現象，並且立刻行動，進你所能地減少不幸福的狀況

……但是，不要抱著太高的期望。謹記：苦難是沒有原因的。」

「婚姻幸福是少之又少的事情，這樣的婚姻是兩人彼此順服、同意縮小彼此的生命權威。

這對曾經相愛的情人同意不看他們所失去的。他們在一個無獨創性的親密關係中生活，

以逃避痛苦的分離，不准許自己懷有對方不能接受的觀點或價值觀，

甚至在他們心裡的隱密處也不可以懷有這樣的觀點或價值觀。」

以上引述自《請聽，我心》（The Listener: A psychanalyst examines hie life)

這是一本我多年前在二手書店買下的書。我其實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買這本書，

只記得買回來看了，沒多久就束之高閣，連內容都忘光光。

作者Allen Whillis是一個精神分析師（psychoanalyst）兼精神科醫師（psychiatrist），

這本書，根據標題，是他自我剖析的陳述。

我不是這個領域的人，對這位作者一無所知，然而這本書的確讓我找到一種安定。

這種安定來自「我不孤單」的確切認知。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內心有一片黑暗大地，儘管這一片部分我很努力地在生活中自制，

因為教育，因為社會化，我學會盡量不要讓這些問題影響到別人。

然而壓抑只會讓黑暗的區域越來越大。

我如何壓抑並不重要，因為不論是作者本人的或是我的生命史，都無從複製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正視並承認內心的黑暗，至少滿足自己最低限度的需求，是我覺得唯一可能讓自己活下去的路徑。

特別是在我的年紀，在多重身份的壓力之下。 

婚姻在我來說會是一個特別的課題，

特別是剛過完母親節，每次過這種節日，

我都會感覺到自己和血緣上的家人的格格不入，然後感覺到特別，格外地孤獨。

所以反而真正能讓我覺得是「家人」的，是毫無血緣關係的NW。

他是我一開始就認定的家人。

所以我選擇了跟他締結了婚姻的關係，

儘管，這個選擇也許是一種出於不是我的選擇的選擇。

然而婚姻之中有眾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總有一些會踩到自己的底線，

所以，當我重新閱讀這本書的時候，

我感受到另外一個不同世代、不同文化、比我有更多專業知識和表達能力的人，

用精準的文字寫出我對婚姻實況的認知，我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比較接近真理的描述。

畢竟，不論你想如何經營婚姻，

婚姻都至少還是兩個個人為最小單位開始經營，

而兩個人的成長、教育、經歷，無一不如鬼魅般，在婚姻裡面悄悄出現，

冷不防地在某件事情裡，敲斷理智，讓你無所遁形。

我們永遠都比我們所想像地，對自己無知。

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夠瞭解自己了，

但是當我跟不同的人相處，在不同的極端情境下，總是可以挖出自己新的一面，

挑戰出自己新的極限之後，我就不敢再這麼覺得了。

有時候嚴苛的生理條件可以激發出更極端的心靈強韌。

所以如同我自己所說過的，我並不唯物，也不唯心，我比較相信兩者互相影響。

這種信仰或許根源於來自深沈的，一種出自文化背景的的中庸選擇，

但是也基於因為對於文化歷史的觀察：

我發現人類總是在兩個極端信仰之間擺盪，最後由折衷派成為主流。

畢竟，人的理論必然出自他的觀察，而觀察不會無中生有。

我相信生理與心理的關係也是如此。

在古詩十九首裡面，我覺得這一首很能傳達我的價值觀：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為後古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我不覺得自己有多麼格外地優秀，所以那種資優生的人生與我無關。

我覺得人生之苦與樂都在其過程，所以我珍重每一個過程，那就夠了。

我無法以人生的起點或終點的輝煌作為人生的評價，

因為我善於等待，我知道等待是一件多麼需要忍耐的事情。

然而等待的過程也是一種人生，

所以，在《請聽，我心》裡面，

作者陳述他的妻子在終於聽到丈夫對自己的重視的表白的時候.....

「為感到失落的那幾年而哭」，這件事對我來說是不可以忍耐的。

就算你在心裡面把他放在第一位，他的忍耐不是你一句話就可以帶過的。

他曾經想要進入你的世界的努力，不該是你多年後的一句話就可以抹滅的。

他的憤怒，他的失落，他的強顏歡笑，他對自我價值的否定，都不曾得到你的重視，

然後多年之後，你還有臉這樣說你看重他對你的觀感？

是的，他的妻子也許可以用眼淚一筆勾銷這些虧欠，

但是我忠實地問我自己，我不能。

因為那一個人沒有如同他所承諾的，珍視他的妻子如同珍視自己。

要求一個人愛別人超過自己的確是奢求，

愛人如己，特別是愛配偶如己，難道不是一種義務嗎？

So listen to the hearts in need, especially the heart belongs to the one you love.

婚姻的不幸福是一種常態，

婚姻的幸福必須來自一種自我在心理的退讓，行動上對對方的關切。

如果做不到，給予對方尋找下一個人的自由，

或許，才是一種愛情的表現，如果愛情仍然存在的話。

愛情是婚姻的基礎，

而愛情需要關懷、話語、圖像、禮物、花朵和眼神，需要種種的行動作為供給，

只有單方付出，就不能夠稱為愛情了吧。那叫做單戀。

無論如何，如果，另一方還願意含著失望等待的，請把握機會，

在無可挽回而必須放手之前，回頭看看你們的婚姻，

請想想你在婚姻中所立的盟約，然後做你該做的。

這樣才能避免更多難以回頭的傷害啊。